我一直觉得,我们的生命是毫无意义的,假如我们的生命必须以一种外来的杠杆来衡量的话。这个杠杆是不存在的。 我在MOTO混了很多年。我在人间的全部历程,大概都是“混”。之所以说是混,是因为从来没有觉得人间是久留之地,并且也不抱有幻想。 另外一方面,我也没有想过更好的生活。更好的生活存在吗?也许是存在的。我时常想,如果我住在传说中的SanDiego,面对着阳光和透明的空气,想必非常惬意,肉体的舒适也会传递到灵魂上。但我也同时想到,作为一个人,无论我走到哪里,无论我换了几个公司,无论我有几个头衔,我从来没有摆脱那种深深的,永远无法得到满足的对真理和永恒的渴望。 这种渴望是如此强烈,除此而外的任何生活,行为,和选择,大概只能算是混而已。

无题

大学的同学们跑去长沙聚会去了。 我是相当害怕类似聚会的,甚至有某种恐惧。一群人在曾经年少的时候,可以谈些快乐的甚至荒唐的事情。如今碰到一起,嘴里全部是工作,房子,孩子,发财,或者升官的事情(听起来一本正经,实际上更加荒唐一万倍)。 我宁愿再倾听一下当年在大学宿舍里熄灯后议论某个女同学的意识流话题,尽管曾经谈论那些话题时,象做贼一样。 我对人类的感情相当的怀疑,或许本身是因为我非常在意感情。我希望感情一尘不染,建立在内心的理解和崇敬上。也正因为如此,我找不到任何值得珍惜的感情。假如两个人之间没有发自内心的认同,感情会是种什么样的感情呢?我深表怀疑。但是,假如两个人本身心心相惜,他们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的必要了。 我不愿意和人接触,宁愿对着电脑敲几下键盘;假如没有电脑,我希望能有一片小树林让我发呆;假如小树林也没有,我希望面对上帝忏悔。上帝必须存在,因为假如他不存在,还有什么存在能够支撑我们这些罪恶的生命继续下去的动力呢? 上帝,我希望你能够宽恕我,因为我对人如此苛刻。我之所以认为自己应该得到宽恕,因为我对自己也保持一样的苛刻。我们的生命充满苦难,我让自己的每个细胞沉浸在苦难里,不让任何一种不切实际的幻觉存在着。然而,我也愿意保持希望,我相信一切都有因有果。在一个遥远的无法预知的未来,你会有一种确定的方式补偿我在人间的全部磨难。

纯真

夜已经很深了。接到一个电话,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几个同学。那不是一般久远的同学,事实上,已经二十几年过去了。 你如何想象,几个老男人在电话里说话时,想的是对方几十年前的音容笑貌呢,想的是已经被历史洪流卷走的往事呢? 这个电话换起的不是我的回忆,而是我对纯真的深切感受。我忽然感到,我的生活已经陷入到一种沉重的状态,与曾经的那种感受的距离,是无法用任何数字或者语言描述的。 我曾经追求自由,我曾经追求声名,也曾经追求金钱,但是这个晚上,我觉得自己一无所有,甚至很荒唐。 我们每个人在逐渐长大时,都重复同样的历程,以为自己在摆脱幼稚,走向一个更加完满的自我实现。然而,我们是不是没有在走向美好,而是在一步步远离它呢?

到此一游

周末随公司去春游。目的地是常州。这是考虑了雯子的身体状况后,我唯一能够参加的线路。(她坚持要参加,为了充分体谅或者利用公司对员工的亲切关怀和付出) 我已经把我内心的期望放低到人类能够最大限度做到的程度。即便如此,我也没有在任何意义上发现现实有所惊喜。恐龙园,和动物园,原本就是给小孩子看的(年龄小到甚至对地上的蚂蚁都感到好奇的孩子)。我什么都没看到,我看到的只是充满灰尘的令人窒息的天空。 啊!江苏是多么可怕。我在任何地方都不能逃脱灰霾的袭击。 有一点是值得安慰的。我从亚马逊又买了本电子书。它花了我三十几刀,不过作者如此知识渊博,我完全被吸引住了,忘记了肺里全是肮脏的灰尘。一路上我都在看书.

下午,难得有点好阳光。我在家里阳台上,读两分钟书就睡着了。有一阵风啸声异常尖锐。风是好的,我不知道那些守在黄土高坡上的人每天晚上听着鬼哭狼号的风声是何种感受,不过在南京风确实是好的。风会吹走浮尘,带来蓝天。 天是蓝的,于是睡醒后我去花神湖边散步。很多人在放风筝,湖水更浅了,一样的明亮。我特意凑近玉兰花,它的清香很淡,但从来没有失去打动人的力量。这是一种我小的时候就熟悉的味道,那个时候我记得家乡的公园里有很多玉兰树。我不知道是它花朵的味道,还是纯洁的视觉更吸引我。总之,它是我觉得最美好的树。 有一段时间我感到什么都是好的,但同样也有某些时间我觉得一切都是坏的。这个世界从来没有改变过,至少在我所经历的生命里。它从来没有好过,也从来没有更坏过。所以,我的感受,完全取绝我愿意把我的目光聚焦到何种事物上。

浮云

北京东路上的樱花完全开了,明亮的色彩照耀着人的眼睛。我开车经过那里里,被陶醉了五秒钟。顺便去母校散步。很久没有来大学校园了。坐在宁静的水池边,面对着古老的礼堂,还有高耸的梧桐树,尘世的烦恼完全不见了。 我有什么烦恼呢?我也不清楚。我也许并无烦恼,但也谈不上喜悦。 我很少把这个世界广阔背景中的快乐或者悲哀联系到自身的情绪上。也许有人看到日本的核泄漏,顿足捶胸,或同情,或抨击,或担心,或纠结。我打开某个亚洲电台,上面全是类似的情绪。而我觉得这和我都没有关系,即使我生活在一个刚刚演习过核爆炸的弹坑边。我从来没有担心某一个福岛上空的放射性浮云漂到南京上空,即使它们带着半衰期达到几万年的可怕元素。如果它们真的漂过来了,我也会照常吃饭,照常上厕所。 切尔诺贝利核电站爆炸后,苏联政府秘密命令几万军人去抢救。不给他们任何防护服,也不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让他们把一切能拆的拆掉,能搬的搬走,能埋的埋掉。这些军人,或许很倒霉。但他们并不比我们卑微,也并不更加崇高。他们很多人死掉了,要么是立即,要么是多年以后。我一想到他们死去的方式,就感到,作为同类,我们任何一个人都配不上一种更好的死法。 如今在切尔诺贝利的现场,虽然巨大的水泥棺材封闭了遗迹,鸟儿,动物们却在享受欢乐的生活,没有我们人类干扰的生活。假如我们人类比它们多出的那一点智商只是为了给自己或者同类制造痛苦,不幸,和自怨自艾,我看,那片带着核辐射的浮云还是早点飘过来比较好。

什么时候能有雨

春天应该是来了,因为我已经能够看到小区里绽开的玉兰花。但是,没有夜雨,没有惊雷,这算不上是真正的春天。 在从前,雨是一种浪漫而诗意的感觉。现在,它几乎成了生存的必要了。没有雨的时候,南京是可怕的。政府的工程使灰尘漫天飞舞。这种景象,对于政府来说,是和谐的,繁荣的。对于我们来说,却非常的变态和不健康。假如没有雨,就没有了净化的过程,我们就象非洲旱季大草原上的蝗虫一样。 中国没有诗人。假如曾经有两个的话,大概也自杀了。假如他没有自杀,我也怀疑他灵感的来源。我们应该对着灰蒙蒙的天空感动,抒发情怀吗?当然不能。所以,他们都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