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客手记

一月七日于哈尔滨

昨天晚上乘火车, 雯子说, 这是她第一次坐长途卧铺火车. 她的很多第一次对于我来说未免有些奇怪, 不过考虑到我和她的年龄和经历差距, 这也是自然的, 可以理解的. 她说, “哥哥, 你怎么去过那么多地方, 懂得那么多”. 我说,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 也会如此. 是的, 这仅仅是一个时间的问题.

下午我又带雯子去了哈尔滨的索菲亚教堂. 温柔的夕阳照耀着它, 它是那么深沉, 古典. 颜色是深褐的, 造型是庄重的,典型的俄罗斯东正教风格. 它注视我们已经快一百年, 而当我们注视它的时候, 却完全没有想到这一时间的鸿沟.天使般的白鸽在上空盘旋或者栖息在教堂古老的拱行窗上. 它曾经为那么多的人提供精神的安慰和灵魂的安息,现在却成了卖门票和小商品挣钱的场所. 一群年轻人和穿得笔挺的官员在里面用手机疯狂拍照, 或者踱着方步.

我为很多类似的古式教堂被拆毁感到痛心, 估计哈尔滨的官员也后悔得肠子发青. 不过我们的原因是截然不同的.我是为了艺术和信仰的丧失而哀悼, 后者是为了失去的潜在的门票收入.

现在的索菲亚教堂是孤独的, 被一群不伦不类的现代高楼包围, 那些楼颜色迥异, 也没什么品位.

它的美使我愉悦, 当我把目光集中在它的身躯上的时候.

而当我把眼睛移开, 却感到悲伤.

离开教堂, 我到边上的商场给雯子买了件衣服. 一路的旅程把她的漂亮衣服弄脏了,我们完全可以理解一个把美丽看得如此不可或缺的女孩的心情.

冷风吹得我头疼. 这也是值得的. 过两天我就享受不到寒风了. 在南京, 也许温暖如春, 花草来不及枯萎便开始发芽,这是一段夭折的光阴, 一段被剥夺的历史, 一段不完整的生命的插曲. 明年, 它还会回来吗?

萨达姆终于被绞死了.

如果我们翻翻中国的媒体的说法, 他们依然在重复同样的论调. 首先, 他们终于愿意承认, 萨达姆确实该死.他们再也无法否认全世界(除了中国人)公认的萨达姆的血腥罪行, 而不是试图继续把他美化为民族英雄. 但是他们老调重谈说,应该让伊拉克人民来管伊拉克的事情, 或者至少应该让联合国来决定.

当萨达姆握着枪杆子随意地镇压人民时, 人民怎么作主? 如果没有美国人来作主, 你们这些懦夫还不是眼睁睁地看着伊拉克人流血, 死亡,然后再不疼不痒地说尊重伊拉克的主权? 请问, 伊拉克的主权是什么? 是萨达姆的政权. 它和人民的利益有丝毫的关系吗?

官僚, 腐败的联合国能做什么决定? 你以为90年海湾战争真的是联合国的决定? 如果美国撒手不管, 呆在北美洲继续享受自己的幸福生活,哪一个国家会跳出来解放科威特? 中国? 法国? 这些都是怯懦, 私利, 犬孺主义的国家. 联合国什么时候做过英明的决定? 一次也没有,如果没有美国来伸张正义.

你们害怕什么呢? 只害怕一点, 就是美国人说的”人权高于一切”. 人权显然应该高于主权. 没有人权, 没有人民的幸福,没有人民自由的权利, 要主权有什么意义? 这种情况下, 尊重主权, 就是尊重暴政!

美国是这个世界唯一的英雄, 唯一的正义的仲裁, 唯一的无法抵抗的力量, 唯一的世俗的希望.上帝造就了这个热爱自由,并把自己带给全世界的国家.

当然, 美国是爱石油. 可是君子爱财, 取之有道. 你们看到了吗? 你见过美国人象日本人, 欧洲人去掠夺吗? 美国人做的是生意,他在付钱买一样东西, 而不是象二战中日本人那样把中国的资源直接运到东京.

没有美国, 这个世界将多么黑暗, 多么的麻木, 多么的不堪. 没有美国, 非洲将继续屠杀, 南斯拉夫继续种族灭绝, 中东战争重起,亚洲也将和平不在.

至于你们拿伊拉克现在暂时的混乱来说事, 只能显示你们的愚昧! 有几个国家的转轨在和平中度过? 清王朝垮台时,中国也是军方割据,腥风血雨. 按照你们这么理解, 辛亥革命就纯粹是添乱子? 东欧国家在转轨时也是经济崩溃, 政治飘摇. 可是他们现在活得比你们幸福得多,富裕得多, 也自由得多.

愚昧的人们, 看清楚现实吧. 上帝最终审判的是你们, 而不是热爱自由的人.

至于你们这些嘲笑别人自由解放的奴隶们, 到角落里继续象狗一样哀怨吧. 愿上帝宽恕你们卑鄙的灵魂.

让我们来看看伊拉克驻华大使怎么看这件事的吧.那才是一个饱经暴政蹂躏的国家的人民真正的心声:

1. 萨达姆犯下许多罪行。他进行了大屠杀，对伊拉克人民犯下了反人类的罪行 … 对他的判决应该是公正的

2.短期来讲，在近一两个月会有一些抗议和争论。随着时间流逝，政局就会平静下来。所以长期来看，我认为对伊拉克的局势的影响是正面的

3.目前来说，伊拉克的大多数意见认为，这并不是外国军队撤退的最好时机，其中有两个原因：第一个是目前伊拉克局势还不稳定，第二是我们国内自己的军事力量还没有完全成型。伊拉克自己的军事力量还不足以稳定国内的局势，或者保证国防，这就需要国外的军事力量介入予以协助。但是迟早有一天，我们国家自己的军事力量会成熟起来，到那一天，我们就会对这些国际军事力量说，谢谢你们曾给予的帮助，现在你们可以回家了。

我为伊拉克人民的自由欢欣鼓舞, 并且为如此理性而满怀希望的评论感到欣慰.这些评论让我想起二战后欧洲人的喜悦,以及对美国的崇高敬意.

美国人也许唯一的错误, 就是老布石没有在海湾战争结束的时候直接把萨达姆赶下台,而把这个沉重的十字架留给了他的儿子.

但无论如何, 伊拉克都将成为中东, 乃至整个亚洲的民主的典范.

如果我有选择, 我不会去看那个预感没有价值的张艺谋的片子. 但是雯子要看, 我就陪她了.

如果说以前看陈凯歌的无极, 冯小刚的夜宴我仅仅感到可笑的话, 现在我就有点愤怒了. 对于这些垃圾导演本不必太计较,但我突然想到, 张艺谋这个农民, 这个只知道大概的色彩的摄影师, 即将去导演奥运会的开幕式, 这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

张艺谋到底明白什么是电影, 我有点奇怪了, 难道仅仅是为了侮辱我的眼睛? 我这么业余的人员似乎不应该问这位职业人士这个问题.通过这部片子他想告诉我们什么? 难道仅仅是皇权的荣誉, 杀戮的艺术, 场面的宏伟, 黄金的尊贵? 他不知疲倦地用菊花, 黄金,残酷来获得一种视觉的效果, 再无其它. 而这所有都仅仅是因为乱伦者的阴谋和反阴谋. 最后所有人都死了,但是似乎我找不到一点对剧中人物的同情.

但我平静下来, 我想明白了, 毕竟我只是为了陪雯子乐乐.

雯子辩解说, 很多人都说不错的啊, 我觉得也不错的.

我说, 那仅仅说明大多数人的欣赏水平变得粗俗了, 也包括你. 我笑, 很平静地给她解释.

有什么样的观众, 就有什么样的导演. 我补充说.

没有我们, 怎么繁荣电影市场呢, 她说.

我又笑, 电影市场不是变得繁荣了, 而是堕落了. 每年就这两部烂片, 那几个烂导演, 就满足了你们.如果每个人都变得有品位, 他们根本混不下去.为什么中国足球那么差呢, 因为有那么粗俗的球迷在关注它; 为什么中国的政府可以为所欲为呢,因为有奴隶一样的人民.

她说, 至少周杰伦还是个好人啊. 为了救她母亲死了.

我笑, 做为追星族, 你是戴有色眼睛看问题, 如果是赵本山主演, 你会有这种同情心吗? 那个主角杰王子根本是个白痴.当他知道父亲给他母亲下毒后, 就和后着一起去谋害自己的父亲, 而不是去查清楚为什么父亲这么做.

我说, 如果你父亲要毒死你母亲, 你会甚至不去问问为什么吗? 你见过这么白痴的剧本吗? 难道所有的问题的解决,只有阴谋和暴动解决吗? 这就是电影想告诉我们的吗?

雯子不说话了.

这部片子究竟想表达什么呢? 大部分士兵的残酷的死亡甚至成了艺术(战争后收拾战场的效率张艺谋也没忘记表达),只是为了满足乱伦着的阴谋. 在中国人的电影里, 下等人的死完全是微不足道的. 你见过几个西方导演这么拍片呢? 所有的死,要么使人同情, 怜悯, 或者愤怒, 而在中国人眼里象是踩死一只蚂蚁(如果是下等人).

你怎么可以想象张艺谋这样的垃圾可以在奥运会上表达属于中国人的价值?

中国人的价值是什么呢?

她又说, 至少场面是好看的.

难道电影只是为了摄影和场面的雄伟吗? 泰坦尼克号也有宏大的场面, 但它让人感动, 让人为爱而感动. 但是,在黄金甲里有什么令人感动的东西吗? 只是一张张脸谱, 既不令人喜爱, 也无力憎恨.

她笑着说, 你真变态.

我是很变态, 我吻了她一下, 但我爱你.

我是在客观地表达问题, 但它无损我的感情.

难道张艺谋在奥运会上再搞一次宏大的场面? 他当然不缺乏这个能力. 但是他丝毫没有告诉全世界人民一点有价值东西的能力.部分现代化的中国准备如何展示自己呢? 是继续用枪盾排成博大的阵列, 还是用千千万万的菊花来点缀北京沙尘暴的天空呢?我深感困惑.

其实老谋子除了屡试不爽地使用富有视觉冲击力的色彩已经愈来愈没有能力了. 甚至色彩也愈来愈庸俗了.以前至少还知道用点胡杨林拼凑, 现在只能用俗丽的黄金了.

另外一点, 我奇怪里面有那么多大波妹. 实话说, 我不是不开化的封建卫道士. 但是, 唐朝真的有那么开放吗?

当然, 我要佩服, 张艺谋总是能用点小技巧来获得观众的惊异, 即使这和电影的内容本身毫无关系. 有人吹捧说,这部电影让我们明白唐代的服饰, 等等. 换句话说, 它是为了考古的目的.

张艺谋不是没拍过好片子, 比如”活着”就不错. 但是, 一个导演怎么能堕落那么快呢? 难道审查制度下,一个人的无耻的变化程度是随时间呈指数增长的吗?

以后或许我还会看他的片子, 为了陪雯子.

但是, 中国人的社会良知究竟跑哪去了呢? 我问你们所有人这个问题.

看到新浪上某些博客. 写得挺好的, 只是也许有点尖锐, 被人骂得狗血喷头, 有些甚至充满污秽的攻击.很多留言似乎很难让有教养的人读得下去. 不过这是网络世界, 既然允许人留言, 就要有心理承受能力.

为什么写博客呢?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写. 开始写的理由很偶然, 后来也就莫名其妙坚持下来了. 高兴就写两句,不高兴就不写. 开始我是允许人留言的, 后来关了. 这不是因为我害怕别人的攻击, 恰恰相反, 给我的留言都是非常善意的,有时甚至过了头. 好得不能再好. 不过, 最大的问题是, 通过留言, 我开始明白, 其实大部分人不明白我在说什么.这是件很悲哀的事情, 似乎给以前不喜欢我的中学语文老师提供了证明 …

于是我就关了留言. 这样每个人都不会被误导, 只有凭借自己的理解来读我的话. 当然我也承认, 我早期写的东西本身过于晦涩,有时甚至只是为了用一种隐秘的方式写内心的情感. 或许只有一两个人明白了.

现在, 我写的东西都是赤裸裸的. 也许不明白都很困难. 基本是非常尖锐的评论. 对于一个正常的,在中国的传统教育里长大的人, 坦率地来读我的东西, 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他要么忽略我的思想, 要么因此而感到痛苦.

我要告诉你们一个事实, 即使这听起来很刺耳, 或者象是吹捧我自己. 不过, 这是事实. 真理总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所以,真理听起来总是刺耳的, 无论你用什么样的修饰词汇. 真理总是以残酷的方式刺破人的心灵.

所以有位哲学家叹息, 真理, 残酷的真理…

这听起来似乎和民主的原则矛盾. 民主假设, 大部分人在投票时, 明白自己在干什么. 不过, 我要提醒你的是,当你在选举总统(如果你有这个资格和权利)时, 你选举的只是一个能干活的仆人, 而不是精神领袖.

所以, 在生活中你要养成一个习惯, 不要为别人的欢呼而自鸣得意, 也不要因为别人的评论而妄自菲薄.

这才是理性的, 独立的生活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