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界

他问我,你是不是特别喜欢某种艺术。
我说,我唯一真正非常欣赏的艺术,是文学。
他和我说起约翰克里斯朵夫那本书。说其中最打动他的是主人公和一个女人最后的感情,看到一个人,非常幸福的感觉,有时即使是手指相碰,也有灵魂的触动。他说他现在完全理解了。他说这话的意思,当然说的是他和耶稣的关系。
我当然理解那种感觉,因为没有人比我更理解那种柏拉图的纯粹精神的安慰。我曾经生活在这种感觉里,觉得这是最神圣的光芒,持续漫长的时光。然而,我已经幻灭。这种幻灭带来的最终后果,就是我不再相信美好而永恒的东西。任何东西都拯救不了我,除了死亡,以及死亡后可能看到的一个全新的世界。
我唯一相信的东西,是上帝,而唯一和我隔着永恒的河流的,也是上帝。你爱一样东西,他却完全像幻觉,你无法相信可以拥有这种美好,无法相信可以成为其中的一部分。因此,你只有怀着生不能成全,死亦无法期盼的绝望,在忙忙碌碌,却没有任何意义的罪恶人生中沉浮。

买房

近来南京一起来美国的同事纷纷买房,雯子问我们是不是也买套房住住。
我不反对买房,假如我们决定在美国再待一些时间。我也不反对在美国多呆一两年,甚至更长,毕竟美国是如此自由而美好的国家,毕竟我对人生的任何有意义的经历都欢迎,毕竟我已经为自己准备了一条在南半球的撤退的后路。我真正的痛苦是,我一想到自己还要被迫做现在手上这种毫无意义的工作,就感到发疯。事实是,假如继续待下去,就看不到改变的希望。考虑到我们持有的工作签证类型,或许至少五年内是如此。

What are you doing

晚上我在看平板,突然青青在我耳边说了句话,What are you doing?
我必须承认,我以为自己耳朵坏了。这是她出生以来,第一次讲一个完整的疑问句。
她正处于一个语言爆发,但又特别纠结的阶段。她的话经常中英文混杂,比如,I want to 玩 iPhone.
我们已经忘记了自己刚开始学话时的情景。因此,当你听着自己孩子开始口齿不清地说话时,会有莫名的感动。
有次,蚊子对我惊呼说,我给你女儿一块糖,她竟然说 Thank You呢。

第一场雪

看过可可西里六月的飞雪,我没有吃惊。但是芝加哥今天的雪让我惊了。
早晨上班时把车停在公司时,一切都是平常的。下班时,车已经被冰雪覆盖。最让人抓狂的是,它凝结成硬块。挡风玻璃上坚冰铲不掉,而我急着开车去接青青。
白雪下的草皮还是绿色的,它们如此早地承受蹂躏,就像中国读奥数的孩子们。

5S

直到今天,店里才有 iPhone 5S, 给雯子买了一个。果粉的快乐不是我们能够理解的。

今天去了教会。听布道的时候我一直在打瞌睡。似乎我到教堂主要是为了寻找某种放松的状态。但是,在某一秒的瞬间,我确实被感动了,不是因为牧师说了什么(他的话我都没听见),而是我想到我每一天都在麻木或者忧虑中度过。此时,上帝给了我一个安静的打瞌睡的机会,彷佛这是每个星期最好的时刻和仅有的安慰。我感到得热泪盈眶。

二代们

中国是一个没有贵族传统的国家,少数人是土匪的后代,大部分人是农民和奴隶的后代。
但这并不妨碍某些人产生优越感,产生所谓血统的优势。有些人即使没有血统,但是通过买办赚了钱,成了暴发户,以为直接就贵族了,其实依然是土豪。
在中国,人对贵族的名头有一种病态的追求,归根结底,是做惯土匪和农民了,在自卑的心灵里有一种渴望。然而,无论他们做什么,说什么,一眼就让人看出本质,一眼就让人看出他们的祖宗是干什么的。
一个人,最高贵的品质,是他的谦卑。这是一种强大的气质。然而,很不幸,中国的土豪们把这理解成枪杆下的绝对的权力,或者金钱上的优越,以至于时间愈长,这些人愈显得粗俗。假如换个年代,他们要么是被砍了头,要么只是山里打游击的匪。

无题

当我对一个女人说,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时,我只是受了热情的支配,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没有可能放弃某些东西。

当我对自己的女儿说同样的话时,我是认真的。我愿意为她蜡矩成灰,变成她成长的养分。当我在肉体上被消灭时,她继承了我的基因,梦想,完成另一种形式的永恒延续。

人性

作为一个体面,具有民主精神的人,似乎我们不应该强求别人承担责任。然而,你愈是宽恕一个人的行为,他愈觉得理所当然,愈无视你的尊重。

人的本性是下贱的。往往是那些一直被人践踏的人才具有美德。而一旦不存在这种蹂躏,人就迅速洋洋自得而堕落。

逍遥主义

你无法预计你的人生,因此你不能放弃任何可能。

我对于我的生活,是这样的态度

1. 我不承诺超过三个月之后的事情,也绝不为那些事情赌博,或者癫狂。任何人问我三个月后的结局,我都保持沉默

2.假如我今天花几分钟,或者几天做一件事情,让我十年后多一种选择,无论今天看起来是多么没有可能发生,我都会去做。

3.我相信,我只能做自己该做的事情。这些努力产生的全部结果,掌握在上帝手中。因此,我不可能对任何事情负责。因此,我心情平静。永远抱着观望的态度